又是今宵,孤桀作伴,病嫌襲重,睡也無聊,能禁幾度魂消,盡腸斷紫蕭,春淺愁深,夜長夢短,人近情遙。
對高考,我有太多的惆悵與憂傷,抹也抹不去。如果不是高考,或許我也不會從記憶的倉庫裡挖掘出那塵封已舊的感傷與愁惱。
或許,在爸爸媽媽眼裡,我是他們的榮耀,在哥哥嫂子眼裡,我是他們的驕傲,在同學朋友眼裡,我是他們學習的榜樣。可自卑自負的我對他們視我為「榮耀,驕傲,榜樣」,感到莫名的恐懼與害怕,怕有一天我不再是他們的榮耀,不再是他們的驕傲,不再是他們學習的榜樣;怕「呼」地一下從仙境般的天堂掉進十八層地獄,永不超生。我惶惶不安,庸人自擾,最後還是掉進了地獄,地獄之門向我敞開。
「天若有情天亦老,人間正道是滄桑」,然而天無情。當我得知自己落鎊時,我的心像粉碎的隕石,飄悠在廣闊的宇宙空間。我真想跳進汪洋大海,就像「鐵達尼號」裡的那些人,永遠地浸泡於海中。
「完了,徹底的完了。」
「一切都結束了。」
「奮鬥365個日日夜夜,到頭來我還是一無所有。」
我抬起頭,天是那樣的藍,那樣的淨;那麼的深邃,那麼的神秘,卻深深地埋藏了我許久的希望與濃濃的憂傷。空虛的心像一支空葦,嗚咽出縷縷哀音,弱小的生命因著這極端的痛苦而炸裂。我像一片秋天裡的殘雲,無主地飄蕩在空中。我想拿起生命的琴弦,跳進無底的深淵,在那奏起我的哀歌。我像發瘋的鹿,在林陰中狂奔,尋求屬於我的寧靜與悠然。
24小時,我呆在房裡,門被牢牢地鎖著,哪怕是一隻蒼蠅,一隻蚊子也休想鑽進來。窗子關得嚴嚴實實的,唯恐跑出一點空氣。我靜靜地躺在床上,享受著這片空間給予我的悲涼與愴然。
黑夜如一片軟絨,展鋪在腳下,踏上去空無穀物,撫摸之,卻也是一把空虛,不但沒有柔軟的觸感,連膨脹的微力也試不到。
孤傲,任性的我,無論爸爸媽媽怎地敲門,也懶得從床上爬起來,似乎我和床間早有一條割也割不斷,抽也抽不掉的粘帶。媽媽急得發瘋似的,吼道:「利,快開開門吧,別讓我和你爸如此擔心你。媽知道你是個乖女兒,孝順女,你決不會讓爸媽這般著急的。你看你,整天呆在屋裡,門關得嚴嚴的,也不開窗,又不吃不喝,這樣下去,你叫我和你爸怎麼活呀?有什麼不痛快就說出來,別憋在心裡,那樣會憋出病來的……」那時媽在房外哭,我在房裡哭,鑽進被窩,撕心裂肺地哭,被子全濕了,被單全濕了,枕巾枕頭也全濕了。可我再也無法容忍自己對爸媽如此「冷漠」。「啪」地一聲,門開了。拭乾淚書的我望著爸爸媽媽,卻也禁不住,還是當著爸媽的面,大聲地哭了起來。我以為自己很堅強,絕不會在爸媽面前流一滴眼淚,然而,沉重的打擊使我失去了原有的理智,清醒的頭腦,再也強撐不下去了,徹底地跨了,心都碎了,一頭鑽進媽媽的懷裡,淚水肆意地,囂張地流,淌。良久,哭聲隱隱約約消失了,我抬起頭,看著爸媽,他們老了許多,擔憂的血絲佈滿了整個眼眶。
「女兒,我和你媽心裡都清楚,你學習很刻苦,你很用功,至於這次,只不過沒發揮好而已。一次的失敗並不意味永久的失敗。當你呱呱墜地時,你有怎樣的命,早有定數,你想改也改不了。既然老天安排你必定要經歷這一劫難,你躲也躲不過,認命吧!」
「爸知道你在恨爸,恨爸當初為什麼沒和你商量就答覆人家「你不去南陽理工大學」。可你知道,爸不想讓你上那所大學。你瞧瞧,那所大學根本沒名氣,又不在本省,你說你一個小姑娘,頭一次出門,又去那麼遠,人生地不熟,怎不叫我和你媽擔心?我們只有你一個女兒,你說你走遠了,我和你媽想你怎麼辦?你學習又好,只不過這次沒考好,補習一年,絕對可以走一所好的大學……」
可以說,我的人生從這一天有了個大的轉彎,在這一天之前,我的心裡塞滿了瘋長的,幽暗的水草,塞滿了憤滿和不解,是老爸用他那平平淡淡,樸樸實實的一段話,照徹了我的心,使我的內心深處通徹透亮。
補習的一年,雖有陰黧,但也有陽光;雖有憂傷,但也有快樂;雖有辛辣,但也有香甜;雖有失敗,但也有成功。我感謝這一年,是它使我原始化的思想有了個質的飛躍,是它讓我學會如何戰勝人生的種種挫折,如何承受生活帶來的壓力,如何沉著冷靜地思考問題,解決問題,如何不再為舊的憂傷浪費眼淚。
這是我得到的一筆很難得到的財富。
雖然,多少夜晚,過去的一幕幕,總會勾起我的愁思,我內心的創傷,可它現在不再灼燒,只是偶爾有絲持續的隱痛。
如今,作為一名理工大的學子,我很慶幸自己當初沒有去南陽理工大。這裡,有我想要的,有我想追求的。我可以盡情地,自由地發揮自己的特長。的確,我愛這裡,這裡的一草一木,寸土寸地。
爸。你好厲害!你竟使我深深地愛上了這裡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