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初,她也想著跟村裡的女孩子們外出打工,可家裡的三個老人沒人照顧,她只能在家想辦法。冥思苦想後,她決定種棉花致富。種棉花與種其它農作物不一樣,管理起來不僅費事,而且噴灑農藥也很危險,可小春玲卻在心裡盤算著一年下來種棉花大約可收入八九千元,就毫不猶豫地開始忙乎起來。她雄心勃勃地種起了棉花,可不久,魯西南地區的棉花全部遭受到棉鈴蟲的襲擊。這可急壞了小春玲,身材沒有棉花高的她趕緊背著20多公斤重的藥桶在棉田里噴灑農藥。
她聽人說,中午最熱的時候,除蟲最有效。她就挑中午陽光最強的時候打藥,炙熱的太陽曬得棉田像個大蒸籠,令她常常喘不過氣來,她只好噴灑一行就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。一天中午,由於藥桶漏水,她中毒暈了過去,被村裡人發現送了回去。醒來後,她不顧繼父勸阻,又掙扎返回了棉田......
巴心巴肝的苦做終於換來了棉花大豐收,可由於當年棉花收購價太低,小春玲依然沒能把攢到她計劃的錢。聰明的她又動起了腦筋,什麼掙錢她就幹什麼。
農閒時,她和別人一起收過槐米、柳條,也推銷過草帽、黃豆。後來,她聽人說泗水的蘋果便宜,她又跟著村裡的大伯去泗水販水果。每天晚飯後拉著地排車上路,天亮時趕到蘋果園,裝上車就往回趕。壯年男子拉一排車,她也拉一地排車。在路上,別人都吃蘋果解渴,她卻一個也捨不得吃,連爛了點的也留下給繼父,爺爺、奶奶吃,四哥申建華看到的僅14歲的妹妹如此艱辛,心中實在過意不去。他決定退學參軍,留下來幫妹妹。
小春玲卻很支持哥哥,她偷偷地勸慰哥哥道:「我最羨慕的是軍人,留在家裡又有什麼出息呢?你放心去吧,家裡的困難我能頂住。」
經不住小春玲的一再勸說,繼父終於同意了。
四哥去部隊那天,小春玲從口袋掏出一大把皺巴巴的零錢塞到哥哥手裡:「哥哥,這是80多元錢,是俺省下來的,你留著零用,到部隊後你好好幹,爭取當個軍官回來。」申建華的眼睛濕潤了。
1997年春節,是小春玲最快樂的一個春節。除了四哥在部隊外,三個哥哥都回來了,並且三個哥哥都為小妹準備了新年禮物。大哥帶給她的是一套新衣服,二哥送給了她一條紅圍巾,就連三哥也給她買了一盒美容霜。小春玲抱著禮物從裡屋跑到外屋,不住地跳著笑著,此時的她又恢復了孩子的天性,那麼天真活潑。
小春玲喜悅的神情讓全家為之動容,繼父的臉上也綻開了笑容。他把兒子們叫到床前,說:「你們三個哥哥做得對!玲玲太苦了,以後你們有了本事,可以忘了我,但不能忘了你們的小妹。」
我們永遠愛著你────親情小妹
在繁忙的農活中,春玲始終不忘給繼父治病,一有希望,哪怕山高路遠,她也帶著繼父去。蒼天不負有心人,繼父的病有了很大的好轉,有時還可以拄著枴杖挪步。哥哥們也是學業有成。大哥申建國在完成本科學業後又考取了碩士研究生。
四哥申建華在部隊入了黨,並被提拔為班長。
1997年9月,三哥申建文高考順利過關,被山東中醫學院錄取。
1998年3月,奶奶突然重病,臨終前,老人緊緊抓住小春玲的手艱難地說:「玲兒,奶奶這輩子不虧,有你這麼個好孫女,奶奶真捨不得人呀!」說著老人顫抖著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玉手鐲遞給春玲,春玲遲疑著沒接。爺爺說:玲兒,這是奶奶原本留給你長嫂的,可奶奶想,這個手鐲最該給你,你就滿足了奶奶的心願吧!春玲含淚接過了手鐲,老人安詳地閉上了眼睛。
奶奶去世後,四哥來信了,說他原準備考軍校,可知道奶奶去世後,家裡又用了不少錢,他決定放棄。春玲看了信,急了,她馬上找人給哥哥去信勸說,並寄去了200元錢,讓哥哥買學習資料。她說:「哥哥,考軍校是你一輩子的大事,可千萬別為了眼前的困難而耽誤了一生啊!」就在春玲想著法了鼓勵四哥時,出走了幾年的母親突然來信了,原來,母親離家出走時就偷偷開了個假離婚證明,後來去了平陽縣,找了一個做食品加工的老闆做丈夫,生活還算可以。她從別人口中得知女兒這幾年受的苦難,心裡充滿了愧疚。母親來信想讓女兒也去平陽縣跟著她過,還允諾給小春玲找一個好婆家。讀著母親的信,春玲的眼淚奪眶而出,她恨母親的無情,可那畢竟是自已的親生母親啊!她多想撲到母親的懷裡好好地哭一場,多想跟著母親過一個正常女孩無憂的生活。可她怎能捨棄這個家,這個家雖窮,但是家人都是真心地疼她愛她啊!
善良的繼父看出了她的憂悉,勸她道:「玲兒,你去找你娘吧,爹不怪你,咱家這麼苦,會拖累你一輩子的,爹也於心不忍啊!」春玲咬了咬嘴唇,雙膝跪在繼父的床前:「爹,再大的苦俺都能吃,您可千萬別趕俺走。」春玲讓人代筆給母親寫了一封回信,拒絕了母親的要求。
她一如既往地為這個家操持著。為了給四哥多籌點錢買學習資料,1998年8月的一天,小春玲又一次想到了賣血。在她的再三請求下,醫生一次為她抽了300CC血,原本身體虛弱、營養不良的她此時更加虛弱,可她還是強打起精神趕去郵局給哥哥匯錢。
沒想到,過馬路時一恍惚,她被一輛滿載著鋼筋的大卡車掛倒,沉重的車輪從她身上軋過......
噩耗傳來,爺爺承受不住打擊,病倒在床上,繼父四度昏厥過去。
三哥申建文是第一個知道消息趕到家的,他撲到在妹妹的遺體前,哭昏了過去。
二哥申建軍接到電報後,在火車上兩天沒吃沒喝,哭著從上海站著回到家鄉。
遠在西安的讀研究生的大哥申建國聞訊失聲痛哭,他實在抽不出空回家奔喪,流著淚為小妹發來唁電:親情小妹,你用母親般的胸懷挑起一個沉重的家;至愛小妹,你用脆弱的雙肩撐起一片希望,我們永遠愛著你——親情小妹。
剛剛收到桂林陸軍學院錄取通知書的申建華同時收到了妹妹的噩耗,他當場暈倒在訓練場上。他也匆忙趕回了家鄉。
按當地的風俗,未成年的人死後不僅不能舉行葬禮,就連祖宗的"老林"也不能入。小春玲到繼父家四年,除了改姓,連戶口也沒來得及報,所以,她還不能算村裡的人。可村裡的長輩們深深地被這個「親情義女」的大仁大義感動,不僅破例為她舉行了最高規格的葬禮,而且還在祖宗的「老林」為她選擇了一塊墳地。老人們流著淚說:這麼好的閨女,死了再不能讓她受屈了。
曾經採訪過申春玲的山東省女作家劉紅也趕來參加了葬禮,並為她撰寫了祭文:
你,宛如山澗一朵野花,
你,又是天邊的一抹雲霞,
悄悄地來了,又悄悄地走了。
柔弱的雙肩擔起滿腔摯情,幼小的心靈托起一個完整的家,年輕的歲月,本應如詩如畫,如絲如縷,可是你的面前卻堆滿了太多的艱辛和沉重,一個毫無血緣的家,演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真情;一個小小的你,雖不驚天地,泣鬼神,可又讓許多天下人為這動情。
你走了,走得那麼輕,那麼輕,輕得像天邊那朵雲......
你留下的情,又是那麼重,那麼重,重得像巍峨的泰山......
不是每個女孩都有自己的化妝品,也許她一生沒見過也沒觸摸過!但她確是全中國最美的女孩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