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幾年寒窗奮鬥,我終於如願以償考上了大學。父母求姑姑告奶奶,東借西湊,好不容易籌集了近一萬元錢,把我送進了大學校門。看著父母憔悴的面容,我淚眼婆娑,一個農家女孩走到這一步也是非同一般了。我知道父母盡力了,不可能為我解決平時的生活費用,只能靠自己勤工儉學度過四年的大學生涯。
於是,我與那些家境貧困的同學一樣,走上了家教的道路,為那些需要輔導而有經濟實力的人家孩子輔導。東奔西走,我總算聯繫上一戶人家。這戶主人是一家私營企業的老闆,因生意經常外出,沒有精力照管孩子。孩子正在讀小學六年級,面臨著升入初中的壓力,急於需要一位老師為其輔導照顧。
我和老闆見了面,達成了口頭協議,試教一個學期,每個星期輔導四個晚上,月工資四百元。我喜不自禁,滿口答應,我的後顧之憂總算解決了。
老闆的兒子叫高成約,人很聰明,就是比較懶散,也許上課思想不集中,一些應用題就不會做了,每個晚上我都要耐心講解他才能聽明白。我也是個學生,知道學習的其中滋味,非常瞭解高成約的苦衷,因此,我都能春風化雨般地講解。我們配合得比較默契,過了半年,高成約的學習成績明顯提高。他的父親很高興,繼續聘我當家庭教師,月薪提高到五百元,使我很感動。
有一個晚上,我來到高成約家輔導,卻看見高成約滿腹心事,坐在書房裡不言不語,呆呆的樣子。我問,高成約,你身體不舒服?高成約搖著頭沉默不語。我說,你父母不在家,有什麼事就跟我說吧。高成約抬頭看了我一眼,欲說還休。我奇怪了,好好的,高成約怎麼變成另一個人了,平時雖然調皮,但是能聽我的話,今天怎麼一言不發?
這樣下去不行,要是有個萬一無法向主人交代。於是,我就撥通了高成約母親的電話,把情況一五一十作了匯報。高成約媽媽聽了我的情況反映,就讓他的兒子接電話。
高成約說,老師明天要你到學校裡去。後面的話含含糊糊的,我聽得不清楚。片刻,高成約把話筒遞給我。我說,高成約媽媽,有什麼事嗎?她說,明天請你代我到學校一趟,高成約犯錯誤了。我一聽,不知所措,從小到大我還沒有處理過事情,再說,我以什麼身份去見老師。心裡有了疙瘩,我說話也支支吾吾的,高成約媽媽,這樣不合適吧,還是你自己回來處理。
潘老師,求你了,我們正忙著一筆生意,明天無法脫身趕回去,請你務必代我去見老師,耽誤孩子學習是大事。謝謝你了。她說得誠心誠意,而且待我不薄,我不好意思拒絕,勉強答應了。
接受了任務,必須瞭解情況,我一番苦口婆心的勸導,高成約才把事情的情況說個水落石出。
高成約說,不知道那天怎麼回事,一個小個子同學無意中開玩笑喊了一聲我的外號,我感到奇恥大辱,怒火沖天,三兩下把他打倒在地,直哼哼地喊救命。同學一報告,老師義憤填膺把我抓到辦公室使勁訓了一頓,並責令我請家長來學校,不然不准回班裡上課。不上課就不上課,有什麼了不起!我嘴裡狠狠地嘟囔著,然後就怒氣沖沖出了辦公室的門,氣得老師咬牙切齒地說,非讓家長來不可。
我聽了,也不是什麼大事,心中的石頭落了地,笑著對高成約說,沒事,到學校向老師認個錯,向同學道個歉。明天我陪你去。
高成約見我答應陪他去,臉上霎時陰轉晴,露出了笑容,圍著我又是蹦又是跳,一個勁兒誇我好。我看著,喜上眉梢,一股豪氣的樣子,心裡有了彩色的感覺。
第二天,早早吃過飯,我領著高成約去了學校,在高成約的指點下,找到了老師。老師是個女的,五十開外,顯得一些臃腫,很嚴肅,一本正經的。
高成約指著我說,老師,這是我的媽。說完瞅了瞅我,擠眉弄眼的,低著腦袋默然了。老師一愣,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高成約,眼神怪怪的,好久不說話。高成約出其不意的話,讓我心慌意亂,心裡怦怦直跳,連忙向老師賠不是,老師,高成約不懂事,惹你生氣了,以後還麻煩你多費心。
老師的眼光變得和善了,語重心長地說,你們這些離異家庭,更要注意孩子的表現,要像親媽一樣無微不至地關心、教育。
我感覺腦袋「嗡」的一聲,剎那間一片空白,拔腿就走,高成約站在那裡我也顧不得了。
我不知道自己多害羞,臉上似火燒,丟魂落魄地往前走,隱隱約約聽到老師議論的聲音,現在的人啊,怎麼年紀輕輕就做了別人的後媽呢? |